上百億的投入，3000多人4年工作的心血，毫無征兆地灰飛煙滅。

這就是最近發(fā)生在OPPO芯片設(shè)計公司“哲庫”身上的事情。

2019年，就在華為被制裁的半年后，OPPO成立了哲庫，踏上自研芯片的艱難道路。

當初，哲庫豪言三年投入500億，也表明做好了十年磨一劍的準備。

人們期待看到下一個華為海思，不曾想還未高潮就戛然而止。

在最后一次全員會議中，哲庫CEO劉君紅著眼眶說道：“很遺憾，沒有帶大家走到終點”。

這個消息，員工和大部分高管此前都毫不知情。

連段永平也是提前10分鐘才得知。

對于哲庫突然的就地解散，眾人的情緒很復雜。

網(wǎng)友很惋惜，“小火苗還是滅了?！?/span>

哲庫CEO劉君也十分傷感，留下一句“自古多情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span>

段永平則是理性為主，在回復網(wǎng)友時說道：“改正錯誤要盡快，多大的代價都是最小的代價。”

自研芯片不該是個“錯誤”，只是有些事不論對錯，到頭來都得向現(xiàn)實低頭。

燒光百億后，

才發(fā)現(xiàn)做芯片是個“錯誤”

OPPO當時決定做芯片，是無奈也是必然。

2019年，手機出貨量已經(jīng)開始下滑，手機廠商想要繼續(xù)活得滋潤，必須死磕體驗和技術(shù)，在高端市場有所作為。

OPPO的內(nèi)部文章曾提到，“做芯片，我們實乃不得已而為之。”O(jiān)PPO的CEO陳明永也總結(jié)過做芯片的兩點初心，一是為用戶提供更好的體驗，二是要有自己的技術(shù)護城河。

雖然做芯片的動機里有被動的成分，但OPPO的決心是毋庸置疑的。

陳明永表示，未來三年，OPPO將投入500億的研發(fā)預算和更多資源，構(gòu)建最核心的底層硬件技術(shù)以及軟件工程和系統(tǒng)架構(gòu)能力。

有了OPPO的鼎力支持，從零開始的哲庫飛速成長。

首先是挖人，擴充團隊。

最有效手段就是砸錢，給雙倍工資，甚至給應屆生都開出了40萬年薪，以至于業(yè)內(nèi)一度評論：芯片行業(yè)的人才薪資就是哲庫炒起來的。

其次是技術(shù)狂飆。

在2021年和2022年，OPPO的國內(nèi)通訊行業(yè)發(fā)明專利申請數(shù)量分別為6789件、5765件，僅次于華為。

最后是產(chǎn)品落地。

2021年，OPPO就正式發(fā)布了第一款自研6nm影像專用NPU芯片“馬里亞納MariSilicon X”。一年后，OPPO發(fā)布了第二顆自研藍牙音頻芯片“馬里亞納MariSilicon Y”。

今年甚至有爆料稱，OPPO正在研發(fā)一款智能手機的應用處理器（AP芯片），計劃在2023年第二季度流片，并在第三季度量產(chǎn)。如此一來，OPPO將成為華為之后第二個自研SoC芯片（系統(tǒng)級芯片）的國內(nèi)手機廠商。

“芯片這件事，是我們抱定宗旨，一定要做的，也是一定要做好的”，去年年底的內(nèi)部講話上，陳明永的這番話還言猶在耳。

誰也想不到，哲庫會突然解體。

有人在錯愕之余，無奈地說：“昨天入職，今天倒閉?！?/span>

還有員工對媒體表示：“我們前段時間剛購入了幾千萬的芯片測試設(shè)備，基帶芯片也剛投產(chǎn)，正準備招人呢……all hands（全員會議）之前也經(jīng)常開，我以為是宣布什么大動作，說實話到現(xiàn)在我都是懵的?！?/span>

唯一的好消息是，哲庫的補償方案非常良心：當月工資全額發(fā)放，5月社保公積金正常繳納，并提供N+3補償。

對于哲庫解體，前OPPO副總裁沈義人在微博上說：“錢不能解決的問題，往往才是真的‘難題’?！?/span>

一時間，令人浮想聯(lián)翩。

解散背后的最大謊言：

“錢不是問題”

做芯片，原本是OPPO戰(zhàn)略級的決定。

陳明永曾經(jīng)指出，做芯片絕非一時興起，其中的風雨挫折都已考慮在內(nèi)。

為此，OPPO把第一顆自研芯片命名為馬里亞納X，寓意是這條道路十分艱難，就像馬里亞納海溝，深不可測。

僅僅過了4年，為何就放棄了既定的戰(zhàn)略方向？

有人猜測OPPO受到了警告，擔心自己重蹈華為的覆轍。

畢竟頭部的晶圓廠商仍然被美國左右，因此就算哲庫日后的設(shè)計能力再逆天，也可能面臨無人代工的局面。

余承東就曾感慨：“很遺憾在半導體制造方面，華為沒有參與重資產(chǎn)投入型的領(lǐng)域、重資金密集型的產(chǎn)業(yè)，我們只是做了芯片的設(shè)計，沒搞芯片的制造?！?/span>

也有人猜測，純粹是因為OPPO沒錢了。

小米也在做芯片，雷軍曾表示“10億只是起步價”，僅是2017年的澎湃S1先后就投入了80億的研發(fā)費用。

OPPO的野心更大，也更燒錢。

比如哲庫的“馬里亞納MariSilicon Y”，據(jù)供應鏈信息顯示，該芯片單次流片試驗費用高達約1億元人民幣。

據(jù)媒體估計，4年時間，哲庫已經(jīng)投入上百億元。

越來越燒錢的同時，智能手機手機行業(yè)卻越來越不樂觀。

數(shù)據(jù)顯示，2022年中國智能手機市場出貨量為2.858億部，同比下降13.2%，已經(jīng)退步到了十年前的市場水平。其中，OPPO同比下降28.2%，是排名前五中降幅最大的手機品牌。

賺錢艱難，OPPO壯士斷腕似乎就顯得很好理解了。

但是以O(shè)PPO的體量，真的能被上百億元難倒嗎？

刀哥認為，真正令OPPO解散哲庫的原因是：巨大的戰(zhàn)略不確定性。

過去花的上百億元，OPPO可以不放心上，但未來有太多不確定性，OPPO必須萬分小心。

能不能造出想要的芯片，是第一個不確定性。

早前雷軍就表示過，造芯片是“九死一生”。

前期的研發(fā)、人工成本、流片成本等，都是無底洞，還不一定有回報。

即便是英特爾，在手機芯片領(lǐng)域也很難分到一杯羹，自研芯片的難度可想而知。

至于哲庫造芯片，有員工在知乎上爆料稱，雖然哲庫從華為、展訊、高通等公司挖來了很多牛人，但是卻看不到成體系的架構(gòu)，再加上高管的派系斗爭，效率不盡如人意。

第二個不確定性更致命：自研的芯片能否讓OPPO手機有差異化優(yōu)勢。

小米花80億造出來的澎湃S1芯片，最終只搭載在了小米5C機型上，后來石沉大海。

做芯片的確勇氣可嘉，但用戶最終看重的還是體驗。

第三個不確定性：自研芯片能否有成本優(yōu)勢。

手機出貨量足夠大，有規(guī)模效應，才可能降低自研芯片的成本。

其他手機廠商不可能用競爭對手的芯片，因此OPPO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出貨量飛升，這無疑是個巨大挑戰(zhàn)。

更何況，其他芯片廠商也不會任由OPPO搶占市場。

如今半導體市場行情低迷，高通、三星、SK海力士等芯片巨頭一個比一個慘。今年第一季度，三星芯片部門甚至出現(xiàn)了自2008 年第4季度上線以來的首次虧損。

所以最近它們紛紛開啟降價。

面對隨時都能降價的對手，OPPO的芯片短期內(nèi)也很難有成本優(yōu)勢。

因此砍掉哲庫，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不是錢的問題，但是從未來看，所有問題都和錢有關(guān)。

無疾而終，也不完全是壞事

哲庫的解體，固然令人遺憾。

但是，哲庫從誕生到消亡，絕非毫無意義。

在哲庫成長的人才，可以說散是滿天星。在哲庫確定倒閉后，大疆為哲庫員工專設(shè)了招聘群二維碼，一些業(yè)內(nèi)知名公司甚至把“招聘會”開到了哲庫的公司門口，樓下咖啡店的生意好了數(shù)倍……

刀哥想起了吳京投錢給《流浪地球》時所說的：“即使拍爛了，也比沒人拍強。其實，我們已經(jīng)成功了，因為有7000人參與了這部電影的制作。未來，這7000人就是中國科幻電影的種子?！?/span>

這也是哲庫誕生的意義。

從哲庫走出來的員工，至少那些技術(shù)大牛，未來大概率還將發(fā)光發(fā)熱。

至于哲庫的消亡，某種程度上說，甚至比它的誕生更有意義。

以它為鑒，中國的芯片行業(yè)會進一步降溫，回歸理性。

2019年，美國將華為列入實體清單，一石激起千層浪，“國產(chǎn)替代”成為共識和努力方向。

誰能解決“芯”事，誰就是當之無愧的民族企業(yè)。

造芯，頓時成了資本風口。

然而研發(fā)芯片，遵循的不是人多力量大，也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高通，聯(lián)發(fā)科，甚至國內(nèi)的紫光展銳能有今天，都離不開幾十年的行業(yè)積累，近幾年的后來者卻總是妄想大躍進。

一擁而上，大干快上，只會造成資源浪費。

就像武漢弘芯、成都格芯、南京德科碼等企業(yè)，口號喊得震天響，最終連芯片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由地方政府收拾爛攤子。

還有某芯片設(shè)計公司的HR吐槽，在芯片熱時，很多同半導體行業(yè)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人都在投簡歷，連醫(yī)學生們都報起了IC培訓班。

一個最講究耐心的行業(yè)，闖進了最焦躁的人群，未來堪憂。

有巨頭做靠山的哲庫，如今都無力支撐，應該能讓更多人醒悟。

另外，哲庫選擇走的激進路線，也是一個警醒。

不少芯片行業(yè)的人士都指出，哲庫從最開始的ISP芯片，到TWS耳機芯片，到手機SoC，跨度太大，太激進。

縱觀過去崛起的芯片設(shè)計公司，都是在某個方向做大做強后，再全面開花，比如英偉達做顯卡起步，高通做手機SoC起步，恒玄投身TWS領(lǐng)域……哲庫一開始就選擇做不同方向的芯片，想做英偉達+高通+恒玄，還沒出新手村就要挑戰(zhàn)大Boss。

有夢想是好事，但選擇哪條通往夢想的路徑，需要三思。

做芯片的確是十年磨一劍，需要砸錢、砸人，還有耐心。

這一切取決于初心和實力，但也取決于是否走在一條能看到希望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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