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烏塔

編輯｜李小天

在意大利旅游的十幾天里，“你是韓國人嗎？”是我最常被問到的問題之一。原因很簡單，韓國人大概是歐洲最常見的東亞面孔，他們無需簽證，機票價格也較為便宜。去年年底查詢發(fā)現(xiàn)，2025年春節(jié)期間，同一航班航空公司，從韓國飛法蘭克福的機票比北京飛法國的機票便宜近4000元。此外，韓企在歐洲深耕多年，三星在意大利設(shè)有研發(fā)中心和地區(qū)總部，營銷網(wǎng)絡(luò)遍布全國；LG是韓國家電市場的重要參與者；2011年，現(xiàn)代汽車集團收購了意大利汽車設(shè)計公司GFG Style的多數(shù)股權(quán)；韓國流行音樂（k - pop）更是成為全球Z世代共通的語言。

當(dāng)我回答“我是中國人”后，往往會引發(fā)一系列追問：“中國是不是有個9天的長假？”“全世界都知道中國人放假啦！”“祝你有一個快樂的假期！”“記得看好你的包?！?/p>

意大利真的小偷很多嗎？或許是的。入住羅馬民宿的第一天，房東就提醒我要小心小偷，隨時看好自己的包，前兩天在教堂就有人被偷了。甚至上飛機前，我們還在小紅書看到幾個“羅馬特米尼車站被盜刷信用卡”的帖子?！巴翟谝獯罄?，搶在法蘭西”，這可不只是中國人在小紅書的調(diào)侃。

我和朋友大概是少數(shù)從意大利全身而退的人。不知是因為我們看起來窮，還是防范措施做得好。其實我們只是做了幾件事：給手機掛背帶或手繩、背帆布包和痛包、用八字鎖扣上包包拉鏈、乘坐公共交通不站在門口。我甚至為這次旅行買了防盜內(nèi)褲，不過最終沒用上，主要是太麻煩。盡管每天都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過于緊張，但直到回國前，我們都秉持“不防不放心”的原則，生怕一說“意大利好像也沒小偷”，就真遇上小偷了。

有趣的是，我們唯一一次遇見小偷是在教堂。當(dāng)時我們從南意小城的商業(yè)街出來，正考慮要不要花3歐元的天價座位費，去品嘗1歐元的咖啡并休息一下。這時，我們路過了一間叫Chiesa Pieta dei Turchini的教堂。教堂前的流浪漢（也可能不是，他腳下放了個碗）見我們好奇，邀請我們進去歇腳。我坐在椅子上打開谷歌地圖，發(fā)現(xiàn)這里是附近評分最高的地點。它和大多數(shù)影片、文字里描述的一樣，有著花雕穹頂，讓人有巨物恐懼之感。

但又有些不同，所有燭火都換成了燈，大家為了安全開始賽博祈愿。教堂里并不安靜，座位旁的老人放屁聲很大，卻沒人扭頭看他。游客推著嬰兒車進來，小孩哭得大聲，身后有吉普賽女人緩緩靠近。我不知道她們得沒得手，因為我們趕著去下一個景點了。

意大利糟糕的治安狀況與經(jīng)濟發(fā)展現(xiàn)狀有關(guān)。自1999年以來，意大利每年的GDP增長都落后于歐元區(qū)平均水平。2025年第二季度，意大利就業(yè)率為62.8%，但就業(yè)機會主要集中在建筑、零售、酒店等低生產(chǎn)率行業(yè)，主要有利于50歲以上勞動者，人均生產(chǎn)率不斷下降，加劇了增長乏力的惡性循環(huán)。另一方面，移民大量涌入也加劇了社會動蕩。近年來，大多數(shù)非法進入歐盟的人通過三條主要路線乘船登陸歐洲，意大利作為地中海中心，是移民進入歐盟的“南大門”。

國慶期間，意大利發(fā)生的大事大概就是民眾游行。我們在意大利的十天里，發(fā)生了三次游行，分別在許愿池附近、羅馬的特米尼車站和佛羅倫薩，原因都是民眾不滿政府支持以色列。我們很巧地碰上了每一次游行，但又相當(dāng)于都錯過了。

第二次游行時，我和朋友正在家樂福買打折火腿，準備回民宿煮雞湯泡面，還討論著“快到中秋了月亮特別圓”，給夜空中的直升機拍照。直到晚飯后休息，打開旅游互助群才知道特尼米車站附近在罷工。游行導(dǎo)致地鐵停運封站，十字路口聚集著拿巴勒斯坦國旗的人，垃圾箱里全是燃燒瓶，廣場上爆炸聲此起彼伏，催淚瓦斯惡臭刺鼻，道路上滿是玻璃碎片。有人說“我們都躲進了楊國福里。一個父親抱著他的孩子躲到了最里面”。好在第二天，車站附近恢復(fù)正常，地鐵照常運營。

佛羅倫薩游行當(dāng)天，我們在百花大教堂附近的中餐館門口排隊。頭頂飛過十幾個直升機，四五輛警車從眼前飛馳而過。中餐廳的玻璃門仿佛隔絕了一個世界，預(yù)定好的意大利人羨慕地長驅(qū)直入，里面的人掃碼點單，固體酒精加熱的烤魚冒泡，客人吃得熱火朝天。收銀員忙著帶客人入座和結(jié)賬，沒時間管游行和藝術(shù)，只知道要工作到晚上11點。他們說“我們不參與罷工。他們罷工還給工資，我們沒有的”。

意大利南部正被印度人包圍，相對貧窮的地區(qū)更容易被他們“統(tǒng)治”，那不勒斯就是典型。有趣的是，在這個號稱混亂的城市里，印度人卻很有秩序。上午十點前，他們排成一列推著板車出攤，下午五點前后又排隊收攤。旅行第七天，我們下午四點多到那不勒斯，正好碰到印度商販收攤。那不勒斯石頭路難走，還到處是上下坡，隊首的印度人平板車輪子被道路缺口卡住，傾斜30度左右才艱難前行。其間，平板車掉下一個粉紅色玩偶，跟進的印度人都沒管，只有最后一名攤販撿起了它。

印度人還有嚴苛的定價標準。那不勒斯Toledo車站沿街是最佳擺攤地之一，我們選了一個印度人的攤位，他標明所有冰箱貼每個1歐元（印有馬拉多納圖像的賣2歐），是整條街最便宜的。這些冰箱貼背后都標著made in china或made in p.r.c，作為禮物需要重新包裝。我們挑了12個冰箱貼，想講價，即便說用現(xiàn)金，也沒能把12歐降到11歐。在西班牙街區(qū)有店面的印度人，價格也一樣，冰箱貼1歐元，普京玩偶8歐元。而在佛羅倫薩，我們曾用現(xiàn)金把4歐元的冰箱貼講到3歐元。對于集體主義觀念強的印度人來說，“不能隨便降價”是維持族群生存的規(guī)則，這條規(guī)則似乎也影響了當(dāng)?shù)厝?，新堡附近門店玻璃酒杯價格被壓到和印度商販差不多——3.5歐一個。

在意大利街頭，我只看到兩個中國品牌，名創(chuàng)優(yōu)品和Labubu（可能是仿版）。在那不勒斯，光西班牙街區(qū)就有三家名創(chuàng)優(yōu)品店，每家側(cè)重點不同。Toledo地鐵站附近店面最大，還配了保安，主要賣零食飲料，趁著三養(yǎng)火雞面在YouTube和TikTok翻紅，還上架了白象火雞面。非熱門街區(qū)有一家10平米左右的IP專營店，賣玩偶、周邊，吸引力高但購買率不如大店。

意大利幾乎被中國企業(yè)放棄，很多人認為這里消費能力低，難以打入。據(jù)統(tǒng)計，2025年意大利平均月薪約稅前2047歐元，稅后1400 - 1500歐元。北部工商業(yè)發(fā)達地區(qū)，如倫巴第大區(qū)，平均月薪可達2000歐元以上，米蘭是富人移居熱門地。低薪工作集中在學(xué)徒、30歲以下青年、外國人、南部地區(qū)人群，23.1%的人口生活在貧困家庭（貧困線為年收入12363歐元，約合人民幣103849元）。這導(dǎo)致意大利本土人，尤其是南部人民消費能力不高（除卡普里和阿馬爾菲海岸線）。意大利留學(xué)生小紅說，某些小紅書意大利網(wǎng)紅伴手禮品牌，本地人幾乎不買，不是品質(zhì)不好，而是價格太貴。比如意大利草本美妝品牌蕾莉歐（L'ERBOLARIO），一塊6.9 - 8.9歐的香皂在社交平臺很火，但線下店幾乎沒本地消費者，而線下商超檸檬香皂只要3歐元。相反，中國游客會一人買10只左右10歐元的潤唇膏，50ml售價30.9歐元的香水也被視為高性價比伴手禮。一位出海市場策略專家認為，意大利是歐洲最“雞肋”的市場，消費力弱、人口老齡化嚴重、社會治安混亂，沒有輻射地域，不建議賣家大力投資。這個靠文化、時尚、美食聞名全球，遍地奔馳的國家，留給中國企業(yè)的機會確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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