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過五代,一門三總理,一個廣東家族的異國傳奇
來源丨馮侖風馬牛(ID:fengluntalk)
作者丨風馬牛
80后「富五代」的政治坦途
如果佩通坦·西那瓦能在明年泰國大選中獲勝,廣東省梅州市人民政府官網上「梅州名人」一欄又該增加一位人物了。此前,佩通坦的父親他信早已上榜,因為他信曾公開承認,自己的「包衣跡」 (客家話,祖先的故鄉(xiāng)) 是梅州市豐順縣。
西那瓦是漢語姓氏「丘」的泰語化發(fā)音,在豐順縣「丘」是個大姓,而在泰國,西那瓦是一個足以震動政壇、商界的大家族。
「大」不是指人數(shù)多少,而是能量大小。
佩通坦是他信的小女兒,生于1986年。2021年以前,她是一個活躍于instagram的富家女,華服、豪宅、悠閑生活是她對外展示的重點。2021年10月,佩通坦穿上紅色T恤衫,搖身一變成為泰國最大在野黨為泰黨的政治顧問。今年3月,為泰黨公開聲明,佩通坦是「為泰大家族」的當家人,推舉其競選總理之意昭然若揭。6月,據(jù)泰國國家發(fā)展管理研究院公布的最新民調顯示,佩通坦的支持率為25.28%,位列第一。

一個從政經驗為零的80后女性,不到一年就成為競選總理的大熱門,不是泰國人拿大選當兒戲,而是他們心里明白:誰站出來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出來的人來自西那瓦家族,這個家族有他信。
佩通坦也很明白這一道理。
每次身穿紅色T恤出席公開場合時,她總是不忘記提一嘴父親,例如「父親總說自己是個鄉(xiāng)下人,知道機會很難降臨到像他這樣的鄉(xiāng)下人頭上?!估昙页#逋ㄌ咕o接著就會指出當前泰國存在的問題,尤其是底層民眾面臨的困難,然后給出為泰黨的解決方案。
一套典型的競選話術下來,掌聲雷動,在場支持者激動不已,搖著印有佩通坦頭像的立牌大聲歡呼。

正如佩通坦自己所說,她8歲時,父親擔任泰國外交部長;12歲時,父親創(chuàng)立泰愛泰黨 (為泰黨前身,后遭強行解散) ;15歲時,父親成為泰國總理。耳濡目染之下,她對這些東西熟門熟路。
他信是佩通坦、西那瓦家族,甚至為泰黨手中最鮮明的旗幟。然而,他信絕不是一個佩通坦口中所說的「很難得到機會的鄉(xiāng)下人」。自西那瓦第一代開始,這個家族就擁有不菲的財富,并一直在為邁向政壇而努力。
十個富商,比不過一個披耶
從「丘」姓化作西那瓦的那代人算起,他信是西那瓦家族的第四代。
19世紀末,他信的太爺爺丘春盛坐著一艘下南洋的航船來到泰國,為了融入當?shù)兀男瘴髂峭?。丘春盛腦袋靈光,看到泰國沿海城市賭博之風盛行,就找到當?shù)卣运]成為一名「賭場包稅商」。當時泰國稅收采取承包制,商人承包某行業(yè)的稅收,只要定時定量繳納稅款,收上來多余的錢都歸包稅商。
賭場暴利,丘春盛在某海港攢下第一桶金,又將賭場包稅生意拓展到清邁,接著去曼谷開展絲綢生意。因為他敢穿梭在中緬泰三國間收購和加工,成品風格獨特,質量過硬,連泰國王室也開始使用他售賣的絲綢。
丘春盛的繼承人丘阿昌,也就是他信的爺爺,很有遠見。
家族搬到曼谷之后,丘阿昌并沒盯著絲綢生意不放,而是廣撒網,把生意拓展到地產、跨國貿易等領域,二戰(zhàn)結束后,丘阿昌迅速進軍金融業(yè),吃到了和平年代的第一波紅利。 不僅如此,丘阿昌還把家族下一代12個孩子全部送到海內外名校讀書,由此培養(yǎng)出他信的父親,一心從政的羅特·西那瓦。
羅特在商界成就不多,西那瓦家族生意的重點仍在上兩代人打下的絲綢、地產、貿易和金融領域,但羅特憑借「鈔能力」成功跨界,步入政壇。從清邁府議事廳職員做起,第二年直升議事廳主席,第三年當選國會議員,隨即進入泰國軍政府,頗受重用。
中國有句老話,「富不過三代」,但對西那瓦家族而言,第三代才是家族財富的轉折點,此前他們只有財富,從羅特開始,他們想要財富和權力兼得。
都說泰國是「微笑國度」,95%以上的人都信仰佛教,但很少有人知道,泰國同時也是一個官本位思想很重的國家,有句民諺代代相傳:「十個富商也比不過一個披耶」。披耶是泰國王室賜予的爵位,通常受此爵位的人也會獲得較高的官職。
羅特帶領西那瓦家族踏進政壇,盡管生意進展不大,卻把家族聲望推到全新高度。
他信是西那瓦家族第一個同時在政商兩界走上巔峰的人。
受父親的影響,他信從小就渴望成為一名政治人物,而在軍政府執(zhí)政時期,最便捷的道路就是當一名軍人或者警察。為此,他信考取了曼谷警官學校,并以第一名的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成為一名警察。拿到少校軍銜沒多久,他便赴美留學,獲得刑事司法博士學位,回國后在曼谷警察參謀局政策企劃室擔任顧問,直至軍銜升至中校,而后退役離職。
值得一提的是,他信的妻子,是一名泰國中將的女兒。
警察資歷刷足后,他信專心打理家族生意。1980年代,憑借父親從政創(chuàng)造的人脈,他信和IBM公司搭上線,負責在泰國獨家銷售IBM的產品。當時IBM的產品全球領先,供不應求,他信借機進入電信行業(yè),先是涉足數(shù)據(jù)通信,拿下泰國整整十年的數(shù)據(jù)通信網絡專營權,隨后他信注冊傳呼機公司、衛(wèi)星公司,分別又獲得十年、十五年的專營權。
不管是獨家,還是專營,都不過是壟斷經營的委婉說法。任何領域,一旦涉及壟斷,便會滋生暴利。
1990年代,他信已經讓西那瓦家族的版圖大大拓寬,從傳統(tǒng)貿易、絲綢、地產、金融領域,到最流行也最賺錢的電信領域,無不可見西那瓦家族的身影。1994年,坐擁多項專營權,他信已成為泰國電信業(yè)大亨,并躋身泰國頂級富豪之列。也是這一年,他信被任命為外交部長,真正開始自己的政治生涯。
對他信而言,政治上的成功比財富上的來得更快、更猛烈。
1997年,索羅斯領頭大量做空泰銖,泰國長期依賴中短期外資貸款以維持國際收支平衡,無力維持固定匯率,泰銖兌美元匯率暴跌,過往經濟繁榮的泡沫被瞬間戳破,泰國接近破產狀態(tài),民不聊生。
1998年,他信創(chuàng)立泰愛泰黨,宣傳自己的經濟理念,尤其偏向政治聲量最小的農民和底層民眾,贏得大量支持。短短3年后,他信便在大選中以壓倒性優(yōu)勢,成了泰國總理。
與此同時,泰國許多媒體盤點他信的財富卻無法得出準確估值,但他們和美國《財富》雜志都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 擁有眾多專營權的他信,很可能是泰國首富。
2001年2月9日,他信正式就任泰國總理。西那瓦家族扎根泰國一百多年后,通過四代人的努力,登上財富和權力的頂峰。
治國同時當好CEO
他信到底帶給了泰國什么?
感念他的人,會記得是他帶領泰國走出亞洲金融風暴的泥淖,還清欠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173億美元巨額債務,是他推行「30泰銖包治百病」 (約合6元人民幣) ,讓窮人也能看得起病,也是他強力禁毒,讓泰國國內蔓延的毒品風氣為之一清。
仇視他的人,會記得因為他的強勢手段,多達數(shù)千人未經審判,便因毒品被擊斃在田間地頭,也是因為他的放任,其任期內泰國政府官員貪污受賄之風屢禁不止。
那么,以他信為代表的西那瓦家族又從泰國獲得了什么?
從他信上臺算起,幾年間,西那瓦家族的財富迅速膨脹。他信的二女兒成為《財富》雜志2004年「泰國500大富豪」榜首,他信的大舅子位列第二,他信的兒子位列第四,他信最小的妹妹,英拉,位列第六十五,他信的妻子位列第三百二十一。
外界無人知道西那瓦家族究竟擁有多少財富,但很顯然,這個家族已經成為泰國富豪榜上的重要一極。
除卻財富,西那瓦在泰國成了一個響當當?shù)恼握信啤?/strong> 不管什么人,只要扛起西那瓦這個招牌,就能在泰國選舉中占據(jù)一席之地,甚至成為總理。
2006年9月,泰國爆發(fā)軍事政變,他信被迫下臺。2008年,打著西那瓦旗號的人民力量黨在大選中獲勝,沙馬·順達衛(wèi)當選總理,此前他是一個廚師,還在電視臺主持一檔美食烹飪節(jié)目。沙馬上任后不忘廚師本能,忙里偷閑參與了4次烹飪節(jié)目錄制,收了8萬泰銖 (約合1.6萬人民幣) 報酬,因此被舉報違憲,被迫下臺。隨后,他信的妹夫頌猜·翁沙瓦接任總理,仍然是西那瓦家族成員,只可惜短短3個月后,人民力量黨被勒令解散,頌猜也被迫下臺。
2011年7月,他信最小的妹妹英拉贏得大選,成為泰國首位女性總理。英拉此前管理著西那瓦家族的地產生意,曾創(chuàng)下年營收增長率超過113%的紀錄。英拉從公開宣布參選,到真正當選,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在這期間英拉打出的參選口號極為直白,「他信思考,為泰黨行動」,只差把英拉是他信代理人的事實公開說明了。

英拉當選后,手中的地產生意和股權逐步交給了他信的小女兒佩通坦,于是佩通坦躍居泰國富豪榜前列。2014年,英拉因「大米瀆職案」被迫下臺,和哥哥他信一樣流亡海外。2021年,手握英拉財富與他信政治資產的佩通坦走上臺前,成為西那瓦家族又一位沖刺總理之位的人物。
拉鋸二十年,一門三總理,西那瓦家族仍占據(jù)著泰國政壇的重要席位。至于財富,之于這個家族而言就像地基,支撐起他們在臺前的一舉一動。
2006年,他信被迫下臺,流亡海外,但流亡并不意味著過苦日子。2012年,他信接受《福布斯》雜志采訪時透露,已在烏干達和坦桑尼亞獲得黃金和鈦礦勘探特許權,在津巴布韋獲得了鈦礦開采特許權,在南非獲得煤礦開采特許權。
英拉下臺后,同樣流亡海外。有媒體報道,英拉持有英國、塞爾維亞護照,自2018年12月12日起,她已成為汕頭國際集裝箱碼頭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此前,這個公司屬于李嘉誠的和記黃埔旗下。至于西那瓦家族的其他人,仍然手握巨額財富,在泰國許多行業(yè)扮演著重要角色,包括眼下熱衷政治的佩通坦。
他信競選時曾反復宣傳自己的政治理念,「像CEO那樣治理國家」,原本這只是利用商業(yè)上的成功為自己拉票,當他下臺后人們才發(fā)現(xiàn),治理國家的同時,也沒耽誤他信做好一個CEO。 本質上,他仍是一個商人,而他經營最成功的資產,就是西那瓦家族本身。
從廣東梅州的一個小縣城,到泰國首都曼谷,一百多年來,西那瓦家族經商做到泰國首富,從政造就一門三總理,不管外界評價如何,這個過程本身已足夠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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