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在完成了人口經濟學的博士研究之后，就非常強烈地感受到，“人口問題”會成為中華民族未來面臨的頭等危機。所以，我希望盡自己所能地去推動人口政策的改革，為此采取了各種方式，包括在頂尖學術雜志上發(fā)表論文，出版了兩本書，寫了無數文章，發(fā)表了多場講演，還拍了一部紀錄片，最近又跟一些學者針對人口問題進行網絡大辯論。

但是，我總覺得問題還是沒有引起足夠的關注，就想用文學藝術的形式來論述一下人口問題。于是近幾年里，我開始醞釀撰寫一部以人口問題為主題的寓言小說。

后來，我逐步意識到，人口危機不僅僅是中國的問題，也是人類共同面對的問題。一方面，現在撫養(yǎng)小孩的成本越來越高，教育和房價的壓力越來越大；另一方面，年輕人對家庭的依賴越來越小，各種服務和娛樂可以從網上獲得，女性也變得越來越獨立。所以在已經實現工業(yè)化的國家中，整體趨勢是年輕人普遍不愿意生小孩，這已經成為一個世界難題。這樣的認識，進一步增強了我撰寫科幻寓言小說的動力。

我去年出國時間比較多，在飛機上就完成了對于故事整體框架的構思。曾想過找一些寫手來合作完成小說，但發(fā)現效果不甚理想。我覺得，自己編寫故事情節(jié)的創(chuàng)造力還是很強的，所以最后還是使用我那不太老練的文字完成了小說。有幾位作家朋友在看過《永生之后》后覺得，盡管文字上的確比較簡潔和稚嫩，然而故事本身卻很開腦洞，可以說是一個理工男出身的經濟學家寫出來的另類小說。

小說所描述的故事，主要是人類實現長生不老以后所出現的各種社會問題，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大家不生小孩了，于是整個社會就趨于老化和停滯。希望這個故事能給我們帶來一個警示，那就是在人口老化以后，創(chuàng)新就會停滯，繁衍和代際更替才是社會發(fā)展的根本動力。中國目前正面臨世界上最嚴重的少子化和老齡化危機，迫切需要推出鼓勵生育的政策，來保持未來社會和經濟的活力。

當然，故事的警示不僅針對中國人，同時也給全人類提出了新問題。人類社會在發(fā)展到衣食無憂的階段以后，有兩個可能發(fā)展的方向，一是追求時間的延伸，二是追求空間的延伸。時間的延伸，是指通過長生不老或者人腦上傳等技術，最終人類不會死亡，也不需要繁衍，但文明的發(fā)展也就停滯了。另一種方向就是空間的延伸，繼續(xù)保持繁衍、旅行和探索的熱情。這部小說的主要矛盾，也是這兩種發(fā)展模式之間的斗爭。

悲觀地說，現在人類發(fā)展趨勢很可能被鎖死在時間延伸的道路上，因為時間延伸的科技要比空間延伸的科技更容易實現。人類越來越沉浸于虛擬世界，比如年輕人沉迷于電子游戲。人類對人腦和智能的理解包括腦機對話等技術發(fā)展神速，當大腦和意識可以上傳時，人類就會實現時間上的永生。另一方面，生物技術也發(fā)展迅速，雖然現在還沒有發(fā)現長生不老的藥，但是人類壽命不斷延長會成為大概率事件。

這兩方面的技術進步，將進一步降低人們組織家庭和養(yǎng)育后代的欲望。相對于時間上的延伸，空間上的延伸卻發(fā)展得相當緩慢，甚至還出現了倒退。我們上一次登月是在六十年前，超音速飛機是在四十年前。相比起無數家依靠營造虛擬空間實現盈利的游戲公司，只有馬斯克的SpaceX等少量公司在探索太空旅行。如果照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人類很可能在突破太空旅行之前，就會異化成一個因永生而內向的文明。

如果未來出現這種局面，也從一個角度解釋了著名的“費米悖論”。如果智能生命不是偶然，而且科技發(fā)展具有爆炸性，外星球的智能生命一定有能力進行太空旅行，那我們?yōu)槭裁催€沒有發(fā)現外星人呢？小說的猜測是外星人可能在很多星球上存在，但最后都變成了內向的文明，也就是宅在了狹小的行星上，他們實現了永生，而代價卻是淪為空間上的囚徒，所以始終沒有被我們遇到。

那么，人類的命運究竟又將如何呢？是不是也會變成一個內向和停滯的文明呢？希望這部小說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思考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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