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大貓財經(jīng)(ID:caimao_shuangquan)
 

作者| 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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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有個段子——“2019年是過去十年最差的一年，也是未來十年最好的一年”，當時很多人轉發(fā)完全是玩梗的心態(tài)，沒想到2020年先兜頭來了盆冷水，直接開啟了“地獄”模式。

雖然剛過了8個月，但是現(xiàn)在基本可以斷言，今年的經(jīng)濟增速會是過去三四十年最慘的一年，財政收入下降，居民的收入水平也不樂觀，失業(yè)的不少，就業(yè)卻很難。

當然，藥方是有的，“內循環(huán)、雙循環(huán)”直接定調未來的發(fā)展戰(zhàn)略，美國的壓力還沒減緩，也搞不清還會出什么幺蛾子，投資、消費、出口，經(jīng)濟增長的三大馬車里：

●  出口受到的影響最大，短期看很難恢復；
 

●  消費的最大阻力就兩個字：沒錢，即便有點錢的家庭也都在紛紛縮減開支；

●  至于投資，基建、新基建喊了很久了，關鍵還是看錢。

國際上，美國在拼命印錢，希望通過收割全世界來分攤疫情帶來的經(jīng)濟損失，其他各國也紛紛跟進，更別說歐盟這種負利率都搞起來的地方，很多國內的人也高喊，為什么我們不通過印錢的方式來度過難關？

像幾個月前，就有財政體系的專家挑起了爭論，不是財政收入下降嗎？那重癥要下猛藥，得有前所未有的政策來匹配，比如發(fā)行5萬億規(guī)模的特別國債，讓央行直接買單，零利率。

這是啥意思呢？就是當政府收不抵支、出現(xiàn)赤字的時候，不像以往那樣向市場發(fā)債借錢，而是直接“印錢”來彌補赤字。

大家知道，其實印錢也是講究來源的，比如外匯占款這種，但特別國債不講究這個，所以這就引來一大批反對意見，核心觀點是這樣的：

如果開了印錢補赤字的口子，就從根本上放棄了對政府財政行為的最后一道防線，甚至有惡性通貨膨脹的可能。

這個話題爭論了一段時間，結果大家都知道，前兩周，高層會議定了調：不搞大水漫灌，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確保新增融資重點流向實體經(jīng)濟特別是小微企業(yè)。

這個結果很理性，大水漫灌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普通老百姓，經(jīng)濟恢復，離錢近的人收益更多，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而如果一旦不達預期，老百姓就更倒霉了，極端結果就是惡性通脹，很多人辛苦半輩子攢的錢可能清零。

這還真不是危言聳聽，曾經(jīng)的拉美第一有錢國家委內瑞拉就嘗試過，直到現(xiàn)在也沒爬出大坑，這還是家里有礦的主。

02

在現(xiàn)代歷史中，委內瑞拉的大通脹算得上是非常著名了。畢竟把曾經(jīng)的富裕小國玩成一灘爛泥、貨幣一文不值，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其實委內瑞拉的起點還是很高的，不僅天然氣和煤炭資源豐富，石油儲量也位居世界前列。僅僅靠著石油出口，本地人就能過上富足的生活，在1985年的時候人均GDP高居拉美第一的位置。

不過在自由主義的經(jīng)濟政策下，政客和大資本牢牢把控了石油生意，貧富差距也越來越懸殊。中下層人民從自己國家的資源里撈不到任何好處，自然轉去支持那些承諾會撒錢的強人政客。

這就跟美國“銹帶”失落的產業(yè)工人現(xiàn)在瘋狂支持特朗普一樣。

也就是在這個背景下，鼓吹“玻利瓦爾主義”的查韋斯在1998年正式上臺。

為了迎合底層人民的胃口，他當時的施政理念很有意思，既有反外國資本的民族主義色彩，又有全民福利的北歐味道——

先是在2001年頒布了《碳氫化合物法》，將私人石油公司的開采稅提到了30%，還規(guī)定國家石油公司在各石油公司中至少占51%的股份，借此實現(xiàn)了“石油完全主權”。

借著這股東風，查韋斯還順便把電話、電力、水泥、鋼鐵、大米加工廠、咖啡、銀行、超市等行業(yè)全實行了國有化，基本將外國投資者趕盡殺絕了。

隨著這些富得流油的產業(yè)被收歸國有，政府的錢袋子越來越鼓，也更有底氣實踐上臺時的承諾：免費醫(yī)療、廉價住房、工作保險、生育補貼，凡是你能想到的福利政策基本都搞了個遍。

光有福利還不夠，一門心思為底層人民謀福利的查韋斯又建了不少政府補貼的連鎖商店，搞起了價格管制。低價賣東西肯定沒人愿意，結果就是商家跑路，日用品和糧食都只能靠進口維持。

不過這些問題在當時都沒人在意，在國際油價飆漲的那十年里，巨大的出口盈余足以填平一切預算和支出——只要石油還能換來外匯，缺什么買什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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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飛漲的油價和石油國有化，慷慨的查韋斯實現(xiàn)了自己的施政理想，不僅幫助委內瑞拉75%的人口脫離了貧困，還能騰出手幫助同在拉美的小兄弟們

2005年的時候，委內瑞拉牽頭成立了“加勒比海石油計劃”，每年倒貼不少錢給締約的好伙伴們出售廉價原油，10年里累計提供了5900萬桶、按當時的油價算差不多數(shù)十億美元，揮金如土到了極點。

但在政府無休止的揮霍過程中，也埋下了惡性通脹的種子：

與其他發(fā)展中國家不同，委內瑞拉有錢的時候沒在基建領域加大投資，對本國賴以生存的石油產業(yè)也不怎么上心，在1999年至2013年間，委內瑞拉石油公司的產量反而下降了25%。

而過于激進的國有化進程對農業(yè)、輕工業(yè)的擠壓，則讓本就瘸腿的國內供給惡化。

平時還能靠著高油價維持著脆弱的收支平衡，一旦外匯鏈條斷裂，飛升的物價和赤字就會把國家拖入惡性通脹的加速通道里。

2008年的時候，飽受通脹折磨的委內瑞拉曾經(jīng)做過一次貨幣改革的嘗試。政府發(fā)布了一種叫強勢玻利瓦爾的新貨幣，與舊玻利瓦爾按1:1000的比例兌換。

一言不合就貶值，這種赤裸裸的收割徹底摧毀了人們對本幣的信任，很多人跑去換美元。在前所未有的恐慌下，政府不得不實施了外匯管制。缺少外匯的企業(yè)無法進口商品，反手把物價炒上了天。

國內的爛攤子還沒解決，國際油價又就在2014年開始了漫長的下跌，加上公交車司機出身的查韋斯繼任者對經(jīng)濟建設一竅不通，委內瑞拉徹底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眼看著破產在即，破罐破摔的政府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印錢。

2010年，委內瑞拉貨幣與美元的匯率還是8:1，然而到17年就已經(jīng)接近10000:1了，而且隨著政府繼續(xù)印鈔來彌補不斷擴大的預算缺口，這個比例還將繼續(xù)不停的變大。

一小包大米要2500000玻利瓦爾，一千克瘦肉要9500000玻利瓦爾，一卷衛(wèi)生紙則至少要2600000玻利瓦爾，簡直讓人分不清到底用哪個擦東西更劃算。

到了后來，窮途陌路的政府干脆連印錢的費用都付不起了

因為國內物資緊缺、成本高昂，委內瑞拉早就印不出這么多紙幣了。所以從2015年起，政府就開始把印鈔的活交給了外國公司，其中英國的德納羅印鈔公司就接了個30億張的單子。

鈔票公司的工人們好不容易忙活了小半年，30億張鈔票印制完畢，委內瑞拉中央銀行卻無法按約定付款——沒有錢為自己的錢付錢，也算是人間奇景了。

欠國外公司的錢可以賴賬，但國內的到期債務有點棘手，該發(fā)的錢也不能一直拖著?。坎轫f斯的繼任者馬杜羅很有信心：“我希望國家經(jīng)濟復蘇，我有辦法，相信我”。

怎么做呢？只能繼續(xù)印錢。

2018年，委內瑞拉又搞了次貨幣改革，先是把對美元的官方匯率一次性貶值95%，拉到黑市的兌換標準，緊接著在強勢玻利瓦爾的基礎上推出了主權玻利瓦爾，與舊貨幣以1:100000的比例兌換。

如此一來，國內的債務和預算問題算是蒙混過關了。只不過對已經(jīng)月入百萬的普通民眾來說，雖然人均工資上調了3500%，但日子卻更艱難了。

04

委內瑞拉的通脹危機，離不開政府過度透支信用的推波助瀾。無論是查韋斯還是馬杜羅，都無力解決日益膨大的財政赤字，只能在央行配合下開動印鈔機，放任大水沖垮居民儲蓄的堤壩。

正是因為如此，主權國家央行的獨立性就顯得尤為重要。主流經(jīng)濟學界也一直有著這樣的共識：

央行必須要有獨立性，雖然都是公權機構，但央行必須相對于政府獨立運作，不受干擾設置短期利率；而財政必須要有紀律性，政府債務若無限擴張，最終會面對破產的風險。

比如一戰(zhàn)后的德國，在少了10%對人口和主要的工業(yè)產區(qū)后，還面臨著1320億金馬克的巨額戰(zhàn)爭賠償。為了還債，魏瑪政府不得不向當時德國央行出售國債，彌補赤字；

債務搞定了，可也引發(fā)了世界歷史上最嚴重的一次通脹，馬克相對于美元貶值了99.99999997%，物價上漲了38.7億倍，直到魏瑪政府最終宣布原有貨幣體系破產，災難才得以終結。

近幾年的津巴布韋也是如此，不過他們跟委內瑞拉一樣付不起印鈔的巨額成本。于是干脆把紙幣面值提了無數(shù)倍，2009年還發(fā)行了面值100萬億的新津元，也算是另辟蹊徑。

雖然在二戰(zhàn)后的一段時間里，財政主導宏觀政策也時有發(fā)生，但大多數(shù)國家最終接受了信貸主導貨幣創(chuàng)造的理論。即使需要刺激經(jīng)濟，也有負利率和量化寬松可選，對赤字貨幣化諱莫如深

在“直升機撒錢”之后，人們對未來的看法可能會變得更加悲觀。或出于對未來高通脹的預期，或出于對未來物價飆漲的預期，更焦慮的消費和搶購，會讓惡性通脹成為某種自我實現(xiàn)的恐怖預言。

為此，一些國家甚至立法禁止財政赤字貨幣化，比如《中國人民銀行法》中就有這樣的規(guī)定，“中國人民銀行不得對政府財政透支，不得直接認購、包銷國債和其他政府債券?！?/span>

原因無他，債務貨幣化后如影隨形的惡性通脹，永遠是人們揮之不去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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