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莫言、郭文景《紅高粱》歌劇看文學與音樂的交融
歌劇作為演唱的藝術(shù),唱詞是其重要基礎。一部經(jīng)典的歌劇,往往是文學家和作曲家默契合作、碰撞出火花的成果,古往今來,這樣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
莎士比亞的劇作《奧賽羅》,吸引了羅西尼和威爾第先后圍繞同一主題創(chuàng)作歌劇;他的《暴風雨》還催生了英國當代作曲家托馬斯·阿戴西2004年創(chuàng)作的同名歌劇。法國作曲家柏遼茲、古諾以及意大利劇作家兼作曲家博伊托,都依據(jù)歌德的詩劇《浮士德》創(chuàng)作過歌劇。日本作曲家黛敏郎根據(jù)三島由紀夫的小說《金閣寺》創(chuàng)作了同名三幕歌劇,用德語演唱,1976年在柏林德意志歌劇院首演,此劇被廣泛認為是日本歌劇的代表作。
若把文學比作太陽,音樂就是大地。陽光滋養(yǎng)大地,使其呈現(xiàn)出萬千氣象,五彩花朵和深淺翠綠從土壤中探出頭,隨風搖曳,陽光下的大地姿態(tài)萬千。優(yōu)秀的文學文本能為作曲家?guī)頍o盡靈感,但音樂才是關(guān)鍵因素。
羅西尼和威爾第這兩位歌劇大師都根據(jù)莎士比亞的《奧賽羅》創(chuàng)作了歌劇,兩作首演相隔71年。2015年,我在意大利米蘭斯卡拉歌劇院欣賞了羅西尼的《奧賽羅》,這部劇145年未曾在該歌劇院上演,由湯沐海指揮,秘魯男高音胡安·蒂亞戈·弗洛雷茲參與演唱。羅西尼作為出色的喜歌劇作曲家,其作品帶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和時代特色,劇中三位男高音戲份相當,唱段技巧高超,花腔豐富,充滿炫技和華彩。
威爾第的《奧賽羅》劇本由博伊托創(chuàng)作,在角色數(shù)量相同的情況下,將戲劇重點放在奧賽羅、雅古、戴斯德夢娜三角關(guān)系的心理刻畫、正邪斗爭和音域反差上。雅古從羅西尼筆下的男高音變成威爾第筆下濃墨重彩的男中音,讓聽眾深刻感受到這個反派的陰險狡詐,也襯托出奧賽羅的悲劇色彩和戴斯德夢娜的純真無辜。可以說,羅西尼未能充分展現(xiàn)的莎士比亞作品的魅力,在威爾第筆下得以大放光彩。
西方如此,中國亦是如此。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孕育出眾多精彩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品為作曲家?guī)砹遂`感,其中一系列帶“紅”字的劇作頗具代表性。根據(jù)《紅巖》改編的歌劇《江姐》是中國歌劇的里程碑;鋼琴伴唱《紅燈記》為京劇與西洋樂器的結(jié)合指明了方向;歌劇《紅樓夢》在中美巡演都獲得好評;《紅色娘子軍》的芭蕾音樂和歌劇《紅珊瑚》的主題曲經(jīng)久不衰。
外國作曲家也受到中國文學的啟發(fā)。德國作曲家克里斯蒂安·約斯特曾為上海民族樂團創(chuàng)作關(guān)于外灘的民族管弦樂。他與中國的緣分始于1991年張藝謀導演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電影故事讓他深受震撼。經(jīng)過十多年創(chuàng)作,他在2015年完成德語歌劇《紅燈籠》(Rote Laterne),并于同年三月在蘇黎世歌劇院首演。
人們的目光自然聚焦到張藝謀執(zhí)導的《紅高粱》。莫言的同名小說衍生出話劇、電影、電視劇、地方戲曲(如晉?。┖臀鑴〉?,舞臺藝術(shù)就差一部歌劇。
9月27日,郭文景創(chuàng)作的民族歌劇《紅高粱》在北京國家大劇院首演,由呂嘉指揮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及合唱團等演出。莫言既是原著作者,也是劇本作者。一位是高產(chǎn)且作品出色的作曲家,一位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國家大劇院邀請他們打造歌劇,可謂強強聯(lián)手、星光熠熠。劇院內(nèi)擺滿招貼,還銷售紅高粱特許紀念品,咖啡廳推出紅高粱聯(lián)名款蛋糕。

首演夜幕間休息時,作曲家和文學家被粉絲層層圍住索要簽名,觀眾紛紛起身用手機抓拍他們的身影,仿佛置身頂流偶像的粉絲見面會。
歌劇能有如此廣泛熱烈的受眾,兩位創(chuàng)作者的光環(huán)和國家大劇院的努力都有作用,但更重要的是音樂對文學的獨特表達。
《紅高粱》原本是田間故事,人們關(guān)注的是其中的愛情糾葛和女主角反抗舊俗追求真愛的精神。但在約三小時、共八場的歌劇中,愛情糾葛并非主線。故事從田間瑣事上升到深明大義,階級矛盾轉(zhuǎn)化為民族史詩。

歌劇中令人難忘的是主角犧牲后的寫意部分。歌劇沒有在女主角九兒犧牲后結(jié)束,而是增加了九兒“復活”后在天堂回看世間,與余占鰲及其他兩位主角溫情四重唱的情節(jié),類似“安魂曲”。這種處理方式在國家大劇院制作的歌劇中有先例,2009年的《山村女教師》在女主人公殉職后加了現(xiàn)代風格的女聲合唱以升華主題,《紅高粱》中女二號鳳仙和男二號羅漢等遇害后,合唱團也有類似圣詠的合唱。
“紅高粱贊美詩”的素材源自山東梆子,郭文景為其創(chuàng)作了感人的旋律。縱觀全劇,音樂在接近煽情高潮時又回到板腔體,時刻彰顯“民族”特色。

在這個場景中,作曲家的才華得以展現(xiàn)。隨著定音鼓漸強,游擊隊群像升起,舞臺呈現(xiàn)出肅穆厚重又有壓迫感的氛圍,抗日英雄的英魂凸顯,和平的來之不易深刻體現(xiàn),成為全劇高潮。
文學啟發(fā)音樂,音樂彰顯文字。郭文景以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讓文學著作鮮活起來,他的前五部歌劇,如《駱駝祥子》《詩人李白》《狂人日記》等,都是文學與音樂緊密結(jié)合的佳作。
《紅高粱》是他符合“民族歌劇”審美標準的首部作品,希望這部歌劇能長久流傳、常演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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