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復雜故事如織毛衣,這兩種雙線結構讓讀者欲罷不能
寫復雜故事就像織毛衣,運用合適的雙線結構能讓讀者追讀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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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節(jié)選自我的書《從零開始寫故事:非虛構寫作的 11 堂必修課》
文 | 葉偉民
交叉式結構
學過幾何便知,兩條線要么平行,要么相交。同理,復線式結構除平行式外,還有交叉式。交叉式指兩條(或多條)情節(jié)線緊密相關,交叉纏繞發(fā)展,最終得到共同或不同的結局。形象地說,交叉式結構示意圖就像麻花,作者有策略地通過交叉點轉換躍遷,保證不同情節(jié)線相互作用、齊頭并進,如圖 3 - 7 所示。

圖 3 - 7 交叉式結構示意圖
情節(jié)線之間的定位較靈活,可定一條為主線,其他為副線,也可以是雙主線甚至三主線配多副線,要依據(jù)故事的復雜程度來確定。
我的特稿《身陷塔利班:中國工程師生死“越獄”》采用了雙線交叉式結構,主線是援巴工程師張國,副線是他的同事龍曉偉,這是根據(jù)他們在故事中的“戲份”決定的。二人被塔利班綁架后徒手逃生,中途失散,張國最后成功越獄,龍曉偉中途被捕,又被關了幾個月。相比之下,張國的經(jīng)歷更傳奇,適合當主線。下面以兩位工程師的一段逃生場景為例:
夜黑得出奇,兩個奔向自由的身影在山谷叢林中穿梭。腳步聲驚動了一群狼狗,兩人慌不擇路,帶刺的灌木鉤破衣服,留下血痕。
大約跑了一個小時后,在一個拐彎處,張國踩著圓石滑倒,右腿膝蓋先著地,一陣刺痛讓他跪地不起。等他緩過神,龍曉偉已不見蹤影。張國往前追了一段又返程尋找,他不敢喊對方名字,學雞叫又學狗吠,卻始終沒有回應。張國判斷龍曉偉可能已在前頭,于是拖著傷腿,穿過灌木叢,跑進一片梯田。
另一邊的龍曉偉也在努力尋找,他在原地等了 30 分鐘,又往前追了兩個小時,始終不見張國。兩人徹底走散了。
實際上,兩人當時距離并不遠,他們失散的拐彎處是個分岔口,黑暗遮蔽了方向,龍曉偉選了往下走,張國選了往上走,就像分別走在扇形的兩條半徑上,再也無法重合。
凌晨 2 時左右,身后傳來喊叫聲,燈光也亮了起來。龍曉偉心神大亂,他從山坡高處跳到一棟民宅的屋頂上,腳下一滑摔了下來,腿斷了。
密集的槍聲隨即響起,還有狗吠人聲。龍曉偉以為張國遇難了,他趴在地上,往槍響的方向叩了三個響頭:“最初是我提議逃的,卻讓人家把命給搭上了?!?/p>
而在山另一邊的張國也聽到了槍聲,他同樣以為是龍曉偉遭遇不測,也跪下磕頭:“我該怎么向人家父母交代呢?”
這個誤會在不同程度上打擊了兩人的信心,但他們已無法回頭。站在高處的張國依然朝著燈光的方向前進,龍曉偉只能拖著斷腿匍匐爬向前方的村子。
當他敲開一戶農(nóng)戶的木門時,卻后悔地發(fā)現(xiàn),前面站著一個拿對講機的塔利班士兵。
張國的膝傷越來越嚴重,后來只能走一段爬一段。身上的巴袍被劃成絮條狀,手肘和膝蓋也血肉模糊。接近黎明時分,他在最后一個山頂終于看到了燈火闌珊的城鎮(zhèn)。
可見,和平行式結構不同,交叉式結構的兩條情節(jié)線交錯行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時通過關聯(lián)點(或物)切換鏡頭,避免了先講完一個再講一個的割裂感。
對比式結構
還有一種復線式結構——對比式。嚴格來說,對比式結構可看作平行式結構的特殊形式,副(暗)線存在的目的是與主線形成反差,通過烘托、對比等手法突出主線的寓意。對比式結構示意圖如圖 3 - 8 所示。

圖 3 - 8 對比式結構示意圖
我的作品《父親的 66 號公路》用的就是對比式結構。這是關于我父親的故事,工廠破產(chǎn)倒閉后,他用樸素的鄉(xiāng)土商業(yè)邏輯帶領我們一家走出困境。當時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興起,我發(fā)現(xiàn)父親的所作所為無意間與小城外的喧囂世界形成了對比。
如果用單線敘事,只寫父親如何努力翻身,會毫無新意。于是我引入一條暗線——光怪陸離的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變遷史,與對其一無所知的父親形成對比。
我作為故事的觀察者,發(fā)現(xiàn)父親脫困的每一步,都與某個商業(yè)新概念對應上了。在一波接一波的意外和冷幽默后,我明白:不要被一時捧上神壇的新東西迷惑,在任何時代都要尊重規(guī)律,回歸本質。所以,我表面寫父親的創(chuàng)業(yè)故事,卻一直通過與外面的世界對照對比,用反差來制造戲劇性。例如:
2011 年,我爸意外擊中“痛點”時,中國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大戲魔幻開幕,“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攀上神壇,廣受膜拜。各色人等爭搶解釋權,整個國家都充滿創(chuàng)業(yè)的激情。
不久后,我離開紙媒投身互聯(lián)網(wǎng),出任一個移動資訊軟件的總編輯。起初,我很享受與移動互聯(lián)的蜜月期,癡迷于夸張的表達和各種驚人的故事,好像那是通往美麗新世界的入場券。
我家所在的小城因行政級別低而與外界隔絕(或者說幸免),這里就像放大的鄉(xiāng)村。熟人社會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天敵,買手機找朋友介紹,叫外賣打電話,找家政去勞務市場。在我爸那一代,會聊 QQ 就被視為聰明且有開拓精神。
由于父親摸準了供求關系和目標人群,他的產(chǎn)品大受歡迎。他的經(jīng)營策略歸結為:垂直細分,對精準人群做標準化精品。
比如,他瞄準月薪 2000 至 3000 元的白領,房間設施齊全,從晾衣架到網(wǎng)線全方位解決“縣漂”群體的需求,月租 300 元至 600 元不等。
我爸還雇了兩名口齒伶俐的大媽在商業(yè)地段做“地推”,第一批接到傳單的年輕人走出舊村舍和磚混樓住了進來,然后將驚喜的體驗散播到車間、銷售專柜和微信朋友圈。
更多年輕人聞訊而來,需求飆升,我爸繼續(xù)貸款擴大規(guī)模。由于單位面積小(20 平方米左右),房源易取且集中(大多是空置的職工宿舍),一年多時間里他的公寓規(guī)模擴大到近 300 間。
這不就是小米手機的“單品海量”和社交營銷的翻版嗎?到處都是“專注、極致、口碑、快”的影子。我問:“你這是向雷布斯靠攏的節(jié)奏嗎?”我爸抬了下眼睛:“誰???不認識。”然后又埋頭看報紙。
對比暗線的加入,讓這個老式故事有了新意,也讓小個體與大時代產(chǎn)生關聯(lián),從而提升了立意,帶來了遠超故事本身的思考。
復線式結構為敘事增添了更多變化和可能,但我們要時刻謹慎,結構是工具而非目的,更不是炫技。在保證故事完整的前提下,選取的情節(jié)線越少越好,越聚焦越好,還應主副分明,詳略得當。
我的建議是:主線最好不超過三條。人的注意力有限,線索過多,既苦了讀者,也累了自己,最終會導致形式大于內(nèi)容。
本文節(jié)選自我的書《從零開始寫故事:非虛構寫作的 11 堂必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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