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丨資本偵探（微信號：deep_insights）

作者丨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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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復旦學生郭廣昌發(fā)現(xiàn)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第一站，目標是北京。由于出身農(nóng)家的他余錢很少，左騰右挪出200塊路費后，便騎上自行車出發(fā)。在首都，他看到了改革與開放正呼嘯而至，一個古老的國度正襟危坐，送別了過去的自己。

回程時，郭廣昌散盡錢財買了瓶奢侈品——青島啤酒。躺在碼頭上過夜時，這位20歲的小伙子滿腦子在想：“如果以后能天天喝上青島啤酒，那就太爽了！”過了一年，他又騎上自行車，來到海南經(jīng)濟特區(qū)。一個哲學專業(yè)的學生，就這樣搞懂了金融調(diào)研。

1992年，南巡講話后，嗅覺敏銳的“92派”站上歷史舞臺。復旦教師郭廣昌用3.8萬元的創(chuàng)立復星，開掛一般成了被時代垂青的人：先靠企業(yè)咨詢賺得100萬；再做房地產(chǎn)營銷賺到1000萬；豪取第一個1億是靠生物制藥；進入10億俱樂部是通過資本運作。

二十年后，復星管理的資產(chǎn)膨脹到2000億元，涉及投資領域橫跨生物制藥、房地產(chǎn)、信息產(chǎn)業(yè)、商貿(mào)流通、金融、鋼鐵、證券、銀行等多個行業(yè)。對于如此順利的發(fā)家史，坊間頗多猜測。為解外界疑惑，2014年一位與郭廣昌熟識的記者，敲開了他的門。

這是一次信息量巨大又有些“簡單”的談話，之后被行文成《郭廣昌：復星投資的四個模型》：

李嘉誠的模型（房地產(chǎn)），GE（通用電氣）的模型（多元化），巴菲特的模型（綜合金融），純粹的投資公司，比如黑石；復星的投資法門還有兩個，一是尋找長期便宜的錢，再有就是堅持價值投資；我們認為最好的、最理想化的模型，還是巴菲特模型。

其實這四個模型里，郭廣昌比較中意的還有GE。早年杰克韋爾奇來中國走穴時，他就以后輩之姿請教：“在中國一說多元化就會遭到質(zhì)疑，您如何看待？”。但得到的答案模棱兩可：比如說在制藥公司和鋼鐵公司，這兩項投資之間找到一個合理的分配，從而實現(xiàn)多元化。

如果把復星看成一家傳統(tǒng)投資公司的話，外界能很好理解郭廣昌對于“多元化”的執(zhí)著：從低點介入、完成快速整合后進行上市融資，再快速擴張；達到一定規(guī)模后，通過銀行貸款、股權融資、發(fā)行債務等渠道獲得更多資金，實現(xiàn)下一輪并購；最后，在高點套現(xiàn)走人。

復星是典型的PE公司，在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不同階段，試圖尋找成長性最好的產(chǎn)業(yè)。從上世紀90年代的醫(yī)藥，到世紀之交的鋼鐵、房地產(chǎn)、礦產(chǎn)，后來是豫園股份(SH:600655)。之后的發(fā)展中，豫園這家公司身上流淌的血液，成為了一種新的模型——“A股模型”。

畢竟，這里的市場最愛聽中國“智慧”。

彼之糟糠，我之黃金

郭廣昌是一個極度念舊的人。

2015年，《金融時報》記者帕提?沃德米爾正端坐在復星總部的管理層餐廳，身材瘦削的郭廣昌突然出現(xiàn)。由于走廊上沒有出現(xiàn)將員工清場和俯首恭維之聲，恍惚間，沃德米爾差點把他當作“農(nóng)民工”。而雙方都很有意思，討論的第一個問題不是財富，是食物。

“梅干菜+豬油”是郭廣昌的最愛，也是他母親的招牌菜，這代表了鄉(xiāng)愁。但當天卻沒安排，原因是他為了懷念去世的佛教徒母親，每天午餐都會盡量吃素。沃德米爾雖然沒喝到郭廣昌的茅臺，但因為吃飯收獲了他對待生活和財富的方式“打太極”——保持陰陽平衡。

“太極不是講究先發(fā)制人的，而是后發(fā)制人，在體會某種變化之后反應比別人快，”郭廣昌說道，“從投資的角度來說，一個人不可能總是比市場快很多，因為人的智力和眼界都是有限的。但是，你可以在看到這種變化的時候，感受比別人快一點，敢于在變化時作決定?！?/span>

他的好友馬云，同樣是個太極高手。

2018年年中，郭廣昌“后發(fā)制人”顯現(xiàn)成果，絕對控制了滬指老八股之一的豫園股份。這次重組歷時400多天，經(jīng)過3次修改，以復星地產(chǎn)項目為基礎，涉及17個交易對象和25個標的，交易金額達240億元。從2001年入股起開始計算，這是一次長達17年的布局。

期間，豫園與郭廣昌發(fā)生了數(shù)次矛盾。一樁知名的“無頭公案”是，有人化名寫了封網(wǎng)絡舉報信，舉報郭廣昌在國有股轉(zhuǎn)讓暫停的背景下通過關系簽署股權轉(zhuǎn)讓協(xié)議（未公開招標、未重新估值）并對收購方的6億元注冊資本存疑：

先以每股3.8元將6166萬股轉(zhuǎn)讓給復星集團，后來郭廣昌以無法履行“將復星總部遷入黃浦區(qū)以繳納全部稅收”的承諾為由，當天（11月22日）在黃浦區(qū)注冊成立復星產(chǎn)投，用復星產(chǎn)投為收購主體。

在重組預期兌現(xiàn)后，豫園股價走出了明顯的下跌趨勢。其原因在于，豫園的主營業(yè)務珠寶和黃金銷售處于“至暗時刻”，增長規(guī)模陷入停滯。從2016到2018年，中國珠寶行業(yè)市場（大陸地區(qū)）規(guī)模一直都沒有突破7000億元。

至于復星裝入的地產(chǎn)資產(chǎn)，對豫園的股價來說，幾乎沒有幫助。

豫園股價在長達一年的橫盤后，終于在2020年3月開啟了一波上漲趨勢，直至7月，大漲了78%。而這輪上漲的主要驅(qū)動力在于，疫情影響下，貨幣寬松，金價大漲，新一輪的黃金大年似乎來臨。豫園也開始著手布局高端珠寶領域，與Damiani（達米阿尼）合作。

而對郭廣昌這種以“助天下”為己任的企業(yè)家來說，很難預料到，自己的企業(yè)居然會有靠市場上假消息推動股價上漲的一天。2020年7月6號，一些投資社區(qū)開始流傳豫園正在申請免稅牌照的消息，對于剛被中國中免“洗刷”三觀的市場來說，這則消息無異于核彈。

其股價5個交易日大漲35%，不少投資者跑去投資者平臺質(zhì)問豫園的董秘：到底有沒有申請免稅牌照。雖然得到的答復全是“感謝關注”，但還是被他們過度解讀成“耐人尋味”。A股的韭菜園里，有聰明人字字誅心地講道：牌照會給一個民營企業(yè)？

在免稅牌照傳聞消散，金價開始下跌后，豫園股價走向跌跌不休。郭廣昌的后發(fā)制人看似失效了，而所謂的保持陰陽平衡，與“做時間的朋友”相比，有些落入了下乘。彼之糟糠，成了我之黃金，這么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可能會變?yōu)榭床欢袌龅谋瘎?，?020年底，豫園自己祭出了能站著“掙錢”的屠龍技。

愛喝酒的人，運氣不會差

最讓郭廣昌佩服的企業(yè)家，是馬云和史玉柱。

前者他稱作外星人，外貌和做事都跟常人不一樣；后者是史大仙，因為其經(jīng)歷巨人失敗后又靠腦白金站了起來。這兩人都有個共同特點：愛喝茅臺。郭廣昌也有這個愛好，他和外國朋友談生意時，餐桌上都擺著茅臺。白酒這門好生意，他也插手了。

去年5月，郭廣昌成為金徽酒實控人。豫園以18.36億元收購金徽酒約30%的股份，5個月后，旗下海南豫珠增資金徽酒，持股比例合計38%。市場也展現(xiàn)出了對金徽酒的認可，其股價從10元一路漲至56元的高點。但這輪上漲，卻與點火的豫園沒有絲毫關系。

郭廣昌“從頭到尾”都預料到了，市場對白酒狂熱。但是，投資者看不懂他。直到2020年末，豫園的股價“罕見”漲停了。原因是其參加四川沱牌舍得集團有限公司70%股權拍賣，以45.3億元競得股權。市場對此報以強烈回應，2021年開局便是5個漲停板。

崇尚后發(fā)制人的郭廣昌，似乎要一擊奏效了。

1月11日，豫園沖擊七連板失敗，股價下跌2.8%。投資者因此產(chǎn)生了買“豫園”還是買“ST舍得”的辯論：支持前者的以TMT市盈率只有15倍，而ST舍得的卻是56倍；后者的擁躉言辭兇悍且天真，聲稱舍得是獨立上市公司，哪怕是母公司也沒啥用。

雙方還是很默契認為白酒板塊勢不可擋，只是對于資金流向豫園還是ST舍得有分歧。對于這個問題，只要看看郭廣昌的朋友圈就知道答案，他是中國頂級富豪圈子“江南會”的創(chuàng)始人，上海市浙江商會名譽會長。身邊聚集無數(shù)投行家、分析師、媒體。

2019年的時候，新財富美女分析師李躍博跳槽復星，一度引發(fā)賣方機構震動。她不僅顏值高于券商的平均線，業(yè)務能力也超群，曾任興業(yè)證券社會服務業(yè)首席，對珠寶和奢侈品行業(yè)研究頗深?！袄钴S博每天自拍多少次？”還被調(diào)侃成賣方十大未解之謎之一。

至于媒體方面，復星系也多有參股。

其實不管金徽酒還是舍得，對豫園而言僅是業(yè)務的一部分。如果是因為看好白酒去投資豫園，多少有些不精準。因為豫園旗下?lián)碛兄閷?、食飲、餐飲、健康、服飾、物業(yè)等業(yè)務。五年前，《金融時報》就在“與郭廣昌共進午餐”一文中講述過他的野心：

在我家孩子注射流感疫苗的上海醫(yī)院，孩子們訂生日蛋糕的面包房，放假時熱衷的度假村，復星都持有大量股權。甚至我們腳下走過的很多土地（通過其旗下控股的龐大地產(chǎn)所有），都屬于復星。

豫園本質(zhì)上還是GE模型，但A股對這種“全產(chǎn)業(yè)”模式并不看好。根據(jù)2020年Q3財報披露，持股豫園的基金僅一家。而當白酒這把火點燃豫園后，它就已經(jīng)站到了價值重估的路口。但是否會被市場認可，看的不是豫園的基本面，而是講故事能力——A股模型。

豫園公司一直被市場視為多元化的消費企業(yè)。在白酒這把火點燃后，對于豫園的認知或許會更新為綜合性的消費公司。再加上業(yè)績的支撐，2019年營收429.12億元，凈利潤32億元。郭廣昌體的“后發(fā)制人”戰(zhàn)術，或許會見效。

但在去年8月，中國新聞社旗下的新媒體《中新經(jīng)緯》旗幟鮮明地發(fā)問：缺錢的“上海首富”，郭廣昌如何走出焦慮？文中質(zhì)疑了復星因疫情現(xiàn)金流出現(xiàn)問題，引得復星出來發(fā)文正面回應“抗逆+抗疫+抗風險”能力強。微信公眾號很巧妙地將兩篇文章放在一個頁面，并注明“以下內(nèi)容存在爭議”。

很長一段時間，郭廣昌都被稱為“中國巴菲特”，他篤信價值投資，相信平衡思維，“共享”股權成長價值：做投資，最好是外拙內(nèi)秀，最怕就是急功近利。而在這個燥熱的賭場里，到處充斥著零和博弈，玩弄籌碼交換的游戲。

這碩大的韭菜園，有貪婪的賭徒，有恪守價值理念的長期主義，有手握鐮刀的惡棍，也有投機為生的主兒。他們每個人都如此地不同，卻又有些相似，因為每個參與者都會在不同的階段，清楚自己要當什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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