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聯(lián)”88年的中國戰(zhàn)地記者,民族記憶從未磨滅


“偉大的盧溝橋也許將成為偉大的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發(fā)祥地了!”
1937年8月1日,《世界知識》雜志的長篇通訊《盧溝橋抗戰(zhàn)記》中,這句震撼人心的預言躍然紙上。
令人驚嘆的是,如此精準洞察時局的論斷,竟出自一位年僅二十五歲的戰(zhàn)地記者。
然而,文章刊發(fā)一個多月后,這位年輕記者便消失在戰(zhàn)火硝煙中,“失聯(lián)”至今。
他就是方大曾,被譽為“中國的羅伯特·卡帕”,也是公認的盧溝橋事變報道第一人。

刊載在《良友》雜志(1937年7月號)上的圖文報道《盧溝橋事件》。(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攝影之路
方大曾,又名方德曾,筆名小方,祖籍江蘇無錫,1912年7月13日在北京出生。中學時,他用母親給的7塊大洋買了一架照相機,從此踏上攝影之旅。
1929年,17歲的方大曾發(fā)起成立“少年影社”,還舉辦了攝影展??既氡逼街蟹ù髮W經(jīng)濟系后,他擔任北平少先隊機關刊物《少年先鋒》周刊編輯。他把大量精力投入攝影,通過自學成為攝影師,常利用假期旅行、寫稿和拍照。
1935年,方大曾從中法大學畢業(yè)后,和吳寄寒、周勉之等人創(chuàng)辦中外新聞學社,擔任攝影記者。“一二·九”運動后,他參加“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同年采訪綏東戰(zhàn)場,到天津、山西、內(nèi)蒙古等地拍攝了眾多反映民眾生活的照片,發(fā)表在《良友》《申報》《世界知識》等刊物上,廣受好評,在國內(nèi)攝影界嶄露頭角。

“一二·九”運動。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紡紗廠。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方大曾的鏡頭始終聚焦社會底層百姓,記錄他們的日常生活與喜怒哀樂,真實而質樸。他的影像里有纖夫、腳夫、礦工、農(nóng)夫、車夫、流浪者,還有孩子們天真的笑容。他關注社會動態(tài)和民生,用黑白影像記錄下那個時代的血與火、戰(zhàn)爭與苦難。

民眾集會。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等待下井的礦工。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城市腳夫。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三代同堂。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戰(zhàn)地風采
1936年綏遠抗戰(zhàn)爆發(fā),方大曾作為中外新聞學社唯一的攝影記者趕赴綏遠。43天的行程中,他全面報道了綏遠抗戰(zhàn)。
他深入中國軍隊,拍攝了大量軍隊訓練照片,包括修筑戰(zhàn)壕、運送彈藥的戰(zhàn)士,防空演練、救護演習、防毒演習,以及士兵的日常生活等,還撰寫了一些有影響力的戰(zhàn)地通訊。

擦槍備戰(zhàn)。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行軍換防。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隨時準備著。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運送傷員。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在綏遠前線,方大曾寄給母親一張身著戎裝、頭戴鋼盔的照片,上面寫著:“母親大人存念 男小方攝于1936年冬時執(zhí)行攝影工作 于綏東戰(zhàn)地”。

方大曾寄給母親的戎裝照。(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戰(zhàn)事爆發(fā)。10日清晨,方大曾騎自行車獨自前往盧溝橋。
《盧溝橋抗戰(zhàn)記》中描述:“十日清晨,戰(zhàn)爭既停,記者乃騎著自行車赴盧溝橋視察……日軍雖云撤退,但是仍在平漢路豐臺的岔道的沙崗底下搭著四五座帳篷,到盧溝橋的公路,須經(jīng)過這條岔道的一個涵洞,有兩個日軍在涵洞口上放哨。我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被日軍截住……一小時后,我被放行,穿過涵洞再行了一里許到宛平城下。”
1937年8月1日出版的《世界知識》雜志第6卷第10號發(fā)表了署名“小方”的《盧溝橋抗戰(zhàn)記》及若干張照片,這是首篇以圖文形式向世界介紹盧溝橋戰(zhàn)地情況的通訊,為世界了解中國全民抗戰(zhàn)發(fā)端提供了詳細的第一手資料。

盧溝橋事變后方大曾拍攝的首批照片之一。(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1937年7月28日,方大曾在保定與范長江、陸詒、宋致泉相遇,經(jīng)范長江舉薦,他以《大公報》特派記者身份前往華北戰(zhàn)場,報道抗日前線最新戰(zhàn)況。
這期間,方大曾陸續(xù)發(fā)表了《前線憶北平》《血戰(zhàn)居庸關》《保定以南》《保定以北》《由保定向北去》《從娘子關出雁門關》《平漢線北段的變化》等戰(zhàn)地通訊。

長辛店慰勞隊。方大曾 攝(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方大曾發(fā)表于《美術生活》雜志的組照《衛(wèi)國捐軀》。(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保衛(wèi)盧溝橋的中國守軍 。方大曾 攝
1937年9月30日發(fā)表在《大公報》上的《平漢線北段的變化》一文最后寫道:九一八,寫于保定,寄自蠡縣。這是方大曾最后一篇見諸報端的文章,此后,這位活躍在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初期的優(yōu)秀戰(zhàn)地記者,如謎一般消失,再無消息。
方大曾失蹤后,家人苦苦尋找,卻毫無結果。
隨著時間流逝,方大曾漸漸被人們遺忘。
追尋與銘記
2000年,紀錄片《尋找方大曾》在央視播出。紀錄片導演馮雪松自1999年了解方大曾的故事后,便開始了持續(xù)至今的尋找,先后出版了《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方大曾:遺落與重拾》等專著。在他的推動下,2015年7月7日,“方大曾紀念室”在保定落成。

馮雪松(右)和攝制組在保定當年的戰(zhàn)地尋訪。孫進柱 攝
方大曾紀念室位于河北省保定市蓮池區(qū)永華南大街465號的光園,光園為紀念抗倭名將戚繼光而得名,民國時期由明代大寧都司右衛(wèi)署和斷事司改建而成,被列入全國第七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走進方大曾紀念室,不大的房間里,四面墻壁掛滿了方大曾的新聞作品。房間一端,方大曾的半身銅像位于正中;另一端,玻璃展柜里的一只旅行箱常吸引參觀者駐足,這是方大曾唯一存世的物品。

7月24日,孫進柱在介紹方大曾唯一存世物品——旅行箱。新華社記者 牟宇 攝

方大曾紀念室內(nèi)的方大曾塑像(7月24日攝)。新華社記者 牟宇 攝

方大曾紀念室(7月24日攝)。新華社記者 牟宇 攝
2018年7月7日,方大曾研究中心在河北保定成立,該機構旨在發(fā)掘研究方大曾等抗戰(zhàn)記者、報人事跡,傳承抗戰(zhàn)精神。
“方大曾的前線采訪多在保定一帶,他最后一篇報道寫于保定,最后能查證到的足跡也在保定,所以在保定建立方大曾紀念室和研究中心?!狈酱笤芯恐行闹魅螌O進柱說。

7月24日,孫進柱(中)在方大曾紀念室外向參觀者介紹方大曾事跡。新華社記者 牟宇 攝

7月24日,孫進柱在講述方大曾事跡。新華社記者 牟宇 攝
2006年3月16日,方家三代人精心保管近70年的837張方大曾攝影作品底片,由其家人無償捐贈給中國國家博物館,成為社會共同財富。
在多方努力下,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方大曾,仿佛再次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
近年來,方大曾紀念室與北京大學、華中科技大學等學校合作,成為新聞專業(yè)學生的教育實踐基地。

2017年7月7日,華中科技大學方大曾新聞社實踐基地掛牌儀式現(xiàn)場。(方大曾紀念室供圖)
“在方大曾身上,能看到民族存亡之際,中國青年對國家、社會、民族的擔當。研究方大曾,是為了讓更多青年學子了解這位中國戰(zhàn)地記者,延續(xù)國家記憶,傳承民族精神?!睂O進柱說。
中國新聞史學界泰斗方漢奇評價:“范長江與方大曾雙峰并峙,二水分流,一個長于文字,一個長于攝影,是中國新聞史上的兩座高峰,可以并存于世、并存于史、并存于書?!?/p>
方大曾曾經(jīng)記錄的土地,如今已繁榮昌盛、充滿生機。他鏡頭下的難忘瞬間、筆下的抗爭史詩,穿越歷史硝煙,成為中國軍民百折不撓意志的永恒見證。

策劃:李鳳雙
記者: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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